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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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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時候,童雪都覺得自己在域王府像個混飯的,說是先生但不需要教任何人讀書,每天什麽都不需要幹還有人好吃好喝供的著,雖然無數次安慰自己這都是借她師父的光,有師父頂著,她沒什麽需要愧疚的,可是多年來“勞才有所得”的經歷讓她實在是難以心安理得,心虛得很。心有不安愧疚卻又無解決的辦法,她讀過些書識得些字,可是王府裏沒有需要學這個的。偶然的一次機會,她在翻閱王府書庫裏的一本地理志時,赫然發現書中所載的一處地形地貌有明顯錯誤,之所以能斷定是錯的,是因為她前些年恰巧跟隨師父去過那個地方。

從這以後,童雪算是打開了新思路找到了她在“混飯期間”能做的事,她把王府書庫裏所有的地理志都搬了回來。這些年來她跟隨裴先著實走了不少地方,加之她自己本來就對各地風土人情地形狀況格外上心,一路上也看了不少的地方志,這小半個天下的地貌人情她還是有所了解的,所以她決定根據自己已有的了解對這些書查漏補缺,也算是償還這每日的茶飯了。

今天的王府格外熱鬧,睡在太陽窩裏的童雪硬是被外邊的說話聲吵醒了,這在之前是絕沒有過的。童雪迷迷糊糊地拿掉覆在臉上的書,陽光霎時灑滿她的臉,又輕又暖的感覺,童雪滿意地在心底嘆了口氣,用手稍稍擋住眼睛,瞇著眼坐起身來。

瓶兒見童姑娘醒了,立馬放下活計跑回屋端了杯溫熱的蜂蜜水出來,“姑娘,您醒了啊!”

童雪沒有起床氣,更何況誰會對瓶兒這樣可愛的一個小姑娘生氣,她接過杯子,笑瞇瞇的,“瓶兒,以後我肯定會想你的。”

瓶兒也笑,“姑娘,瓶兒也會想您的,呀!”瓶兒反應過來,“姑娘您這是要走嗎?”

“小瓶兒啊,天下無不散的筵席啊!”

“什麽、什麽筵席?”沒讀過多少書的瓶兒聽不懂。

童雪站起來捏捏瓶兒的小臉蛋,“沒什麽,對了,外邊是怎麽了?今天怎麽這麽熱鬧?”

瓶兒的一聽這話,註意力瞬間就被轉移了,小臉也立馬由疑惑變成了激動喜悅,“姑娘,我們王爺回府了!今天晌午回的!”

童雪了然,點點頭,難怪!主子一回來,整個府裏就像有了精神支柱,全府的精氣神兒都不一樣了,連帶著下人的聲音也不自覺的大了起來。

傍晚,有人來傳話,說是王爺有請。

童雪放下紙筆就打算去,還沒出門就被瓶兒拽了回來,瓶兒的小圓臉上滿是不可置信,“姑娘,你就這樣去?!”

童雪低頭看看自己,衣衫整齊,“哪裏有問題嗎?”

瓶兒一跺腳,“姑娘你好歹洗把臉啊!”王爺啊!姑娘要見的可是王爺啊!這可是姑娘第一次見王爺啊!

“……”童雪一楞,啞然失笑,從善如流地去洗了個臉,也真的就只洗了個臉。

瓶兒:“……”好歹也換身衣服嘛……

聽雨軒離“王爺有請的大殿”不遠,所以即使出發前還洗了個臉,童雪到的也還算早。

特別的總是會更加吸引人,徐程域一進來就在滿屋子的大老爺們中發現了童雪,女的?不過——他轉念一想,戰場上都能有女將軍,他府裏出現個女先生也沒什麽大不了的,隨即也就釋然了。

徐程域的原計劃裏是沒有和這些先生在一起吃飯的,他最近忙得腳不沾地,況且他之前根本就不知道張喬給他找來了這些人,但是既然人都來了他們府,於情於理他也該見見他們。他自己雖然是個武將,但卻也不是個莽將,也深知治國平天下,文人不可少。

人都到齊了,徐程域站起身說道:“在下徐程域,在馬上作戰的時候比坐下讀書的時候多得多,聽聞諸位先生都是名滿天下的飽學之士國家的棟梁之才,程域雖書讀得不好但是對諸位也是相見恨晚,今後還望諸位先生費心了。”

眾人也起身回禮。

又說了幾句話後,徐程域讓林森請這些先生都各自做個介紹。輪到裴先時,他站起來,甩袖拱手道:“在下裴先,讀過些書行過些路,願為殿下效勞。”字字鏗鏘沈甸,讓人無端就有種敬重感。

徐程域點點頭,舉起酒杯,“敬裴先生。”

裴先時雙手端住酒杯,“謝殿下!”

接下來就是坐在裴先下手的童雪了,她也站起身來,有樣學樣,“在下童雪,裴先生的徒弟,願為殿下效勞。”

徐程域同樣敬酒。來之前他看過張喬給他留下的信,信中特別強調了“裴先可堪重任,”然而卻沒有筆墨提到童雪,所以他進來時被這突然冒出來的女先生給晃了一下。徐程域了解張喬,自然清楚他不提是因為不值得提,於是對於童雪,他心中了然,不過爾爾。

大年三十,整個永安城張燈結彩,域王在宮裏守歲,不在府裏過年。

王府裏的幾個先生圍坐一團喝酒守歲,說著吉祥話。文人聚在一起免不了要以文會友,不過今天他們不吟詩不作對也不行酒令,而是——問問題。畢竟是過年,得來點兒不一樣的。新游戲的規則為,在瓷碟裏轉動湯勺,然後等待它靜止,看自然停下的湯勺把兒指向誰,被指中的人提一個問題,問題不限,問什麽都可以,其他人則針對此問題作答。

在座的都是憑知識吃飯的人,也深知其他諸位皆不是泛泛之輩,是故出題者往往會絞盡腦汁,唯恐落了下成,答題者亦更是如此,表面風輕雲淡,內裏卻風起雲湧恨不得以一個問題或一個回答來展示自己所有的才能。連喝了些酒的裴先都被這氛圍感染,童雪只消瞥一眼,就知道他喝多了而且也當真在玩這個游戲了。

相比之下,認真吃年夜飯的童雪就是這群文人裏的一個異類了。前面幾位先生問的問題,童雪都答得中規中矩,不出錯卻也沒有任何出彩的地方。幾個作答雖也得到了眾人的讚揚,但童雪自己清楚大家的誇獎皆不是真心,不過社交禮儀而已,但是那又有什麽關系?除夕夜團圓宴,有師父在已是團圓,剩下的就是好好吃這年夜飯了,別人是讚賞還是瞧不上她還真不在乎。而且她也不喜歡出風頭,槍打出頭鳥的道理她自小就懂,她的底線就是不給裴先丟人,況且在這樣彌漫著菜香暖意融融的室內,飯菜才是最值得好好對待的,動腦子什麽的還是算了吧,她只想好好吃這頓近十年來最豐盛的一次年夜飯。

湯勺在盤子裏急速旋轉,然後速度減緩,漸漸不再轉動,最後勺柄指向了童雪。看到白底上著紅釉的勺柄不偏不倚地正對著自己,童雪楞了一下,慢慢放下筷子拿帕子擦了擦嘴。

“童雪有一事不明,想向各位先生請教,眾所周知趙國新規,中秋節比傳統的日子晚了一天,其更改日期的原因大家應該也都知曉,那麽既然中秋節推後的話,為何春節卻又如期?”改中秋日期是擔心腿腳不便的先祖趕不及回來中秋團圓,難道就不考慮先祖回來過春節的腳程嗎?春節不是更應該團圓嗎?

“……”

“……”

“……”

……

顯然童雪沒有得到這個問題的答案,不過這也沒關系,她也只是為了問而問,她不想知道大家的看法也知道大家也說不出什麽來,上位者做出決策能需要什麽理由?不過憑一時的喜好憑心情而已。

隆平帝的這個春節,過得可謂是春風得意,心腹大患一下子去掉兩個,等再去掉兩個,他的大趙可就安穩咯!

欣賞舞樂期間,眾臣歌功頌德表完忠心後也自然而然會論及國事。

宰相周粟說:“如今盧、楊二賊已破,大趙國土上還有叛臣羅誠、草寇林懷恩這兩股較大忤逆勢力,根據整體實力論,我們大趙當屬最強,東部林懷恩最弱,但是林懷恩禦下有方頗得民心,在百姓中威望很高,臣以為攻打林懷恩算不上太難,難的是要取東部的民心,至於北部羅誠……則不好說啊。”

周粟分析得不錯,大趙國土如今三分,林懷恩的總體實力乃三者中最弱,可民心齊聚,林懷恩自己也說他的勝利是東部百姓一畝地一畝地耕出來的,東部國土易得而民心難得,至於北部的羅誠也確實不好說,徐珂稱帝後為了先安內曾與草原部落首領哥巢明約好結為友好之國互不侵犯,可是哥巢明卻又在羅誠北逃時背棄與趙國的盟約與羅誠勾結在了一起……不過哥巢明此人向來言而無信,在得知他們與羅誠結盟後,實力尚不足以討伐草原部落的趙國除了氣憤也並無他法,不過哥巢明向來多變,說不定哪天他就和羅誠翻臉了。

司空趙晨光說:“各個擊破的話,以我們大趙的實力,勝算不小,北部羅誠和東部林懷恩,臣以為應先取林懷恩,其一東部離我們較近,我大趙士兵行軍距離較近可以減少在行軍路程中的耗損保持戰鬥力,並且我們花費的兵馬糧餉也較北伐少,其二東部沿海貿易發達土地肥沃自古以來就是富庶之地,拿下林懷恩,我們大趙的國庫……可能就要擴建嘍。而國庫充實後,我們大趙就可以舉全國之力來北伐羅誠。但臣恐、恐林懷恩會與羅誠結盟來對付我們大趙,他們若是聯手……草原部落兵強馬壯林懷恩部士氣頗足,我們恐怕會有些麻煩啊。”

太子徐程慕接著說道:“別的不敢說,但羅、林絕對不會不會結盟,林懷恩的父母妻小一家皆為草原胡人所殺,他對胡人恨之入骨,必定不會與投奔胡人的羅誠結盟。”

周粟又說:“太子殿下說得不錯,但也不完全對,林懷恩是與胡人有不共戴天之仇,但是東部數百州縣不僅僅是林懷恩一個人的州縣,為了籠絡人心林懷恩沒有稱王,目前仍以將軍自居,並且還給了他手下的幾位得力助手以巨大的權力,現在他們雖西有我大趙,西北又有羅誠,但目前也並沒有與任何一方交戰,形勢暫且可以說是安穩,在這樣一個且說是安穩的環境下,東部百餘州縣的事務可以都聽林懷恩的以他為首,但是一旦開起戰來,在自身勢力受到毀滅性威脅時恐怕也不是林懷恩一個人能做得了主的。”

隆平帝皺起眉,諸位臣子也互相低聲交談了起來。隆平帝向下巡視了一圈,“域王呢?有何想法?”

徐程域放下酒杯拱手道:“兒臣以為……”

眾人皆屏息待聽。

“父皇與諸位大臣不如都活動下面部肌肉?”

隆平帝一楞,再仔細一看眾臣皆是眉頭緊鎖表情嚴肅,遂即大笑了起來,他舉起酒杯,“諸位愛卿都是棟梁之才,為國事殫心竭慮,實屬我大趙之幸,朕甚感欣慰,只是今天就到此為止吧,今日除夕佳節,大家好好過個年,只聞歌舞,不談國事,至少今天不談!”

眾人舉杯,高喊,“吾皇萬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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